动物园(第2/7 页)

才女书单 桂苓 刘琅 王冰 47 字 2024-02-18 08:05:33

我一边轻轻摇动一枝槐叶,一边自言自语:“春天发芽,夏天长叶,秋天落叶,冬天光光。”从根部开始用手捋下整株叶片,指尖就绽放出一朵绿色的花。我把这些椭圆的叶子撒落在鱼身上,愿春天和这条小鱼一同安眠。我没有去想,这条鱼的陪葬之物并不妥当:土和树叶,都是一旦成为生存环境就足以将它致死的东西。最后,我把扁扁的雪糕棒插在小小的坟包上,上面用钢笔写着“小鱼墓”作为碑铭。死于意外,死于胃部的丰收,这是一条因富足而夭折的鱼。

邻居家的三胖告诉我,鱼才饿不死呢,多少天不吃东西都没关系,就怕吃多了,因为它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饱,撑破肚皮是经常的事。这使我得出判断:尽管金鱼的游姿貌似雍容,它们依然是穷人出身。三胖的舅舅是个狂热的养鱼爱好者,阳台上永远摆放着大大小小装满水的桶和盆,放置一两天后,就可以滤去自来水中的漂白成份,用来给鱼换水了。为了不浪费悬浮着金鱼粪便的水所富含的营养,他舅舅还培育了许多植物,它们无一例外,都叶肥花茂,旺盛得有点儿放肆。三胖打赌说,他敢把舅舅的金鱼含在嘴里。我马上摇头。谁知,他当真用纱网捞起一条,小心翼翼放在舌头上,然后闭紧嘴巴。稍一不慎,那条红白相间、疙疙瘩瘩的鱼就可能滑入食道,这让我一阵恶心。它一动不动——三胖后来告诉我说,含着它就像含着一只隔夜的冷馄饨。几秒钟以后,鼓着腮帮的三胖冲着鱼缸一喷,那条或曰历险或曰受辱的鱼迅速游动几下之后,又如若无事了。金鱼的幸运在于,它们的遗容能够保留着体面的全尸——食用它们不仅是罪恶的,更能带来联想上的呕吐感。异端的美给金鱼以禁忌,换句话说,在饕餮者的眼里,正是美,使金鱼失去实用价值。

接触更多的是厨房里的鱼。灰灰的背脊露出脸盆中浅浅的水线,它们最后会在案板上登陆,在餐盘上汇合。银亮的鳞片像甲胄一样穿着在外;里面,埋好一把由骨刺做成的复仇之剑。面临危险,动物大多会有反抗之举,鱼没有,除非死后,以隐蔽在肉中的刺插入食客的喉咙。鱼体上有一条像被手术缝合过的隐约侧线,凭借侧线内的感觉细胞,鱼判断出水流的方向和压力——裁缝预先要在面料上画好剪裁线,我开始错以为这条侧线是鱼为剪刀准备的宿命线。刀尖一捅,厨师的剪子探进鱼腹,一剪,又一剪,逐渐打开它对折得十分整齐的身体……鲜艳的血流经剪子上的锈斑,那锈斑,是无数亡逝的鱼曾经的血迹。摊在地上的报纸湿漉漉的,盛着掏出来要被丢弃的废物:鲜红的腮,细细的肠子,深颜色的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