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钱更好玩。她知道大小与贵贱没关係,可爱也不能作準。思想像个大石轮一样推不动。苦思了半天说:“要洋钱。”
乃德气得把她从膝盖上推下来,给了她一块钱走了。
表大妈来得最勤。她胖,戴著金丝眼镜,头髮剪得很短。蕊秋给大家取个别号,拣字形与脸型相像的:竺大太太是瓜瓜,竺二太太是豆豆,她自己是青青,楚娣是四四。
“小莉老实,”竺大太太常说。“忠厚。”
“‘忠厚乃无用之别名,’知道不知道?”蕊秋向九莉说。
“她像谁?小林像你。像不像三姑?”竺大太太说。
“可别像了我,”楚娣说。
“她就有一样还好,”蕊秋说。
在小说里,女主角只有一样美点的时候,水远是眼睛。是海样深、变化万端的眼睛救了她。九莉自己知道没有,但是仍旧抱著万一的希望。
“嗯,哪样好?”竺大太太很服从的说。
“你猜。”
竺大太太看了半天。“耳朵好?”
耳朵!谁要耳朵?根本头髮遮著看不见。
“不是。”
她又有了一线希望。
“那就不知道了。你说吧,是什麼?”
“她的头圆。”
不是说“圆颅方趾”吗,她想。还有不圆的?
竺丈太丈摸了摸她的头顶道:“噯,圆。”彷彿也有点失望。
蕊秋难得单独带她上街,这次是约了竺大太太到精美吃点心,先带九莉上公司。照例店伙搬出的东西堆满一柜檯,又从里面搬出两把椅子来。九莉坐久了都快睡著了,那年才九岁。去了几个部门之后出来,站在街边等著过马路。蕊秋正说“跟著我走:要当心,两头都看了没车子——”忽然来了个空隙,正要走,又踌躇了一下,彷彿觉得有牵著她手的必要,一咬牙,方才抓住她的手,抓得太紧了点,九莉没想到她手指这麼瘦,像一把细竹管横七竖八夹在自己手上:心里也很乱。在车缝里匆匆穿过南京路,一到人行道上蕊秋立刻放了手。九莉戚到她刚才那一剎那的内心的挣扎,很震动。这是她这次回来唯一的一次形体上的接触。显然她也有点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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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莉讲个故事给纯姐姐听,是她在小说月报上看来的,一个翻译的小说。这年青人隔壁邻居有三姐妹,大姐黑头髮,二姐金黄头髮,三妹纤弱多病,银色头髮。有一天黄昏时候,他在她们花园里遇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