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在听从母亲的命令来到洛阳之际,心中隐约怀着恐惧和不情愿。她离开洛阳已经有很多年了,现在那里离她而言,是一个陌生的鬼蜮,充满了算计。
“阿母是希望我做皇后么?”她走之前惴惴不安的问自己的母亲东安君。
“为什么不?”东安君蹙起修长的柳叶眉,目光中带着薄薄的戾气,“褚亭可以做皇后,可以做太后,可以垂帘问政,可以生杀予夺,我的女儿凭什么不行?”
阿念低头,攥着自己蜀锦裁成的衣袖不语。
十余年来一直对自己的女儿很是慈祥的东安君终究还是心疼,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这年阿念的身高已经高过她,她踮起脚为女儿正了正发上的珠钗,“罢了,阿母只是想让你去探望一下你的外祖父而已。”
她的长姊不会让阿念进宫的,褚亭防备自己的幼妹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放心让妹妹的女儿成为皇后?
东安君之所以让阿念进京,是为了再送一批人去洛阳调查二十余年前她孩子失踪的真相。
几年前,她的傅母在返回琅琊的途中溺水而亡,她在洛阳经营了多年的人手也一夕之前被清除干净。动手的人似乎是那个新即位的小皇帝——可那个皇帝不就是她长姊的傀儡么?毫无疑问,是她的长姊借着皇帝的名义,掐断了她寻找真相的可能性。
越是这样,她心中便越是怀疑。长久以来的不甘终于是成了执念,不弄清楚二十三年前发生了什么,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当然,在将女儿送到洛阳时,她并不觉得女儿会遭遇什么危险。远在琅琊的东安君只听说自己的父亲又一次权倾朝野,那么阿念作为褚家的外孙女,理所当然也该是安全的。
褚亭杀了她手底下那么多人,可也总不能杀了亲外甥女阿念,不是么?
于是在元光四年春,东安君的女儿,褚家唯一的外孙女阿念来到了洛阳。
她在还未到来前,就已惹来了洛阳城内大小贵胄官僚的热议,就连不少庶民都在猜测她应是未来的皇后。一路上听到类似的言论,最后就连东安君派给阿念的侍女,都有了一种后位对阿念而言唾手可得的错觉。
在即将进入洛阳城的时候,阿念忍不住小睡了片刻,待她醒来时,她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从随身携带的铜镜之中,她看到了自己的脸,可镜中的眼眸,不属于她。
阿念自小就是一个很敏锐的孩子,旁人感受不到事物,她能够感知,旁人见不到的东西,她能够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