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溪的异母兄长,榆溪珊瑚的生母是他的继母,分家之前一直住在一块。琵琶不知道就是为了躲避大爷大妈才举家迁往天津的,现在又为了躲避新房子迁回上海。
有个胖得都圆了的女人在楼梯口等着。
“总算来了。嗳,长大了!嗳,老何,你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变。”
一头乌云低低压着额头,她带路到客厅,移动像座小山,步履艰难。
“嗳,太太好?珊瑚小姐好?什么时候回来?”句末扬声,高亢刺耳,显然不想知道,也不指望会告诉她真话。
“说是快了。我们不知道,大太太。”
单是提到这一对叛走的姑嫂她就有气。亏得送上茶来了,她消了气,同何干说些这边的家常。
“王家搬到芜湖了。吉祥嫁人了,夫家开了爿家具店。”
“真有福气。”
“我也是这么说。这丫头算是一步登天了。放她嫁人也是积德。人是汽车夫的同乡,我见过。我要吉祥偷偷看看,她也愿意。死了老婆。真要挑起来,人家也可能嫌她是丫头出身的。我给她送了点嫁妆,毕竟跟了我那么些年了。”
“是啊,她刚来的时候小着呢。”
“生儿子了。前一向我就想给她找人家,可是使惯了的人,少了又不方便。”
脸上暴躁的线条说话时柔和了,踌躇的神气。她起身,缓缓跋涉到另一边的写字桌,掀起玻璃垫,拿了张照片,递给何干都还似举棋不定,怕跟底下人太亲热了。
“这是她跟孩子。”赧然一笑,“在南京,说是特为照的照片寄来的。”
“她当然感激大太太,大太太对她太好了。”
“这丫头有良心,倒是不能不夸奖两句。孩子顶胖的吧?”
“真是个胖小子。吉祥的气色也好。”她将照片还给大太太,没给孩子们看。大太太顺手又拿给他们看。
“记不记得吉祥?”
“不记得。”琵琶说。
“上海的事一点也记不得了吧?”
“年纪太小了。”何干说。
“琵琶大些。你是在这儿出生的知不知道?在我们这老房子里。”
“是啊。陵少爷就不是了,他在医院生的。”
“叫小爷来。”大太太跟她的阿妈咕噜,“请先生给他放个假。”
一会儿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笑着进来了。
“这是大哥哥,”她说,“不认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