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之间,必定会有死亡介入其间;对此两人茫然不知,并因此而被宿命所牵引。这种悲壮的梦想,恐怕只是流行歌曲的夸张。不过,这一梦想却在不知不觉中演绎成某种坚固的物体,在他的脑海中与海潮的郁暗情感、从大洋上滔滔涌来的海啸的嘶鸣、前仆后继且气势汹涌的破碎浪花的挫灭以及毫不松懈地紧追不舍的满潮的阴郁力量……与这一切相互缠绕、融合在一起。
龙二相信,眼前的女人的确就是他要找的那个女人。但他未能说出口来。
在这个他从未对人提起、久久梦幻着的庞大梦想中,他极具男子气概,而她则极具女人韵味。他们都来自世界的尽头,偶然相遇。是死亡把他们结合在一起。他们与萤光和铜锣之类浅薄浮华的别离、薄情寡义的船员之恋等远非同类。他们理应共同沉入人类尚未涉足的心灵海洋的深处。
……可是,他甚至未能将这些近乎疯癫的想法对房子提起半句。他说出的反而是下面这样一番话:
“在漫长的航行中,当你稍微靠近伙房时,不是可以看见萝卜和芜菁的叶子吗?那些绿色深深地渗入到我的心底。实际上我真想讴歌那些微不足道的绿色。”
“是啊,我觉得自己能够理解你说的一切。”
房子心旷神怡地答道。在她当时的语调中,流露出女人慰藉的喜悦。
龙二借来房子的扇子,为她驱赶着脚边的蚊虫。停泊在远方的船只的桅灯忽闪忽灭。就在眼前,井然排列着仓库的一个又一个檐灯。
他又想谈起那股猛然揪住人们的脖颈、将人们趋向不惧死亡境地的、不可思议的热情。然而他非但没有说出这些,反而不问自答地啧啧谈起了自己贫困的身世。
母亲去世后,在东京的区政府担任公务员的父亲便独自一人承担起抚育他和妹妹的责任;他的学费全都出自体弱多病的父亲拼死拼活挣来的一点加班费;尽管如此,他仍然健康茁壮地活了下来;在空袭中家宅被炸毁,妹妹也在战争末期因斑疹伤寒而死去;战后,龙二从商船高中毕业,就在他即将独立而尚未独立之际,父亲也溘然离开了人世;龙二陆上生活的记忆,只有贫穷、疾病、死亡以及遭到焚烧后一望无垠的广袤原野;他就是这样一个已经彻底从陆地上解脱出来的人……他生平还是第一次对女人详细讲述这所有的一切。
在叙说自己的凄惨身世时,龙二有些多余地亢奋起来。他一边在心底一隅反复呼唤着现在的存款额,一边情不自禁地把自己曾那样渴望说起的大海的力量和恩惠稍稍放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