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井愤愤地说。
“不就三颗吗?”
她倒知道得很清楚。也难怪,家什疏散时,阿胜都一一在场,这个女人甚至各间屋子每个抽屉装了几块手帕,她都能闭着眼睛全部数出来。
——铺满阴凉地的后院也次第浮现出光亮。秋日纯正的阳光透过一排排杉树,在地面上映出一条条阴影。放眼庭院,两位细心的老人也许从条条树影中回忆起数月之前,老主人下葬那天,那里曾经张挂着的黑白间隔的吊帐吧。
“那个人要是不在了,该有多好。”
横井似乎想检验一下自己飘摇不定的敌意,对新主人时不时用唾弃的语调称呼。比起横井,阿胜的敌意更具有细密而优柔的层次,敌意更富于动物性的生气。
“小姐(繁子结婚后,阿胜依然顽固地这样称呼她)苦楚的根源全在这位姑爷,这一点连美代都知道。这几天出外旅行,到现在还没回来。
“再说,小姐一旦离开姑爷,很难生活下去啊,真是可怜!夜里睡不着觉,眼睛布满血丝,因为是已故老母亲留下的神经质症,看来也只能自己苛待自己的身体啦。”
——这时,美代来报告说,繁子的独生子亲雄醒了。幼小的亲雄睡在远离母亲的楼上卧室里,近来养成个习惯,因为急等着上幼儿园,起床前一觉醒来,总是从床上伸出手,独自将刚能够到的窗户上的挡板推开。
“他打开窗户在唱歌呢。”——美代扫着后院,用百舌鸟一般高亢的东北腔,向面对面坐在六铺席房间里的两个老人报告说。
“他想念妈妈,总是睡不安稳。从小就这样神经过敏,可不是什么好事。”
“怪可怜的,我这就过去吧。”
阿胜站起身子,横井问她:
“今天是什么客人?”
阿胜将手指伸进织着“如源”二字的缎子筒形腰袋里,一边很爽快地捋着一边回答:
“就一个人。艾格乌斯少校三点钟之前赶来参加茶会。少校的夫人昨晚打来电话,说她患感冒不能来。这边呢?看样子姑爷也不大可能赶回来。只有两个人的茶会,是够冷清的。”
二
亲雄由横井领着去了幼儿园,繁子这才醒来。九点了,挡雨窗的隙缝里流进来树脂般晶亮的光线。
最近几天来,丈夫寿雄所谓“因公出差”没有回来,但繁子每个夜晚都要为他铺好床才能睡着觉。哪怕是空寂而冰冷的床铺,身边不望着它就无法合眼。如此说来,一张空荡的床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