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林生决定亲自起草这篇检查的底稿。这是篇为满足成年人受伤害的自尊心所作的文章,必须谨慎周到、细致入微,才能经得住那些憋足了劲儿想要给你难堪的成年人们的百般挑剔,使他们转怒为喜。一个马锐那样年龄的孩子即便一百个诚恳也无从表达,他所掌握的语汇尚不足以详陈如此复杂、微妙的情感。只有一个老练程度大于或起码等于对手的成年人,才能把话说到点子上,才懂得怎么使一个怀有敌意的人心花怒放——有些话只有厚脸皮的成年人才想得出说得出而且说得像发自肺腑一样。
马林生堪称这方面的专家。他的这门本领怎么学会的,他的同学、夏青的爸爸夏经平一清二楚。所以,当他进门看见马林生苦思冥想地坐在桌前,脸部随着笔的运行变化丰富,时而愁苦时而沉痛,不禁笑了,这情景当他和马林生都是小学生时他很熟悉。他一直认为,正是这种大量的检查作业激发了马林生对写作的最初兴趣,并锤炼了他的写作基本技能,同时他创作的检查产生的效果以及给他带来的名声使他过高估计了自己驾驭他人情感的能力,由此耽误半生。
“怎么,替儿子写检查呢?”他问,大咧咧地在一旁坐下。
“你知道了?听夏青说的?”马林生一脸苦笑,“没办法,你没听说要给马锐处分呢。”
“重操旧业有何感受?”
“什么都没变,老师还是从前的老师,连错字都跟从前错的同一个字。你还记得咱们上学时那个王老师吗?她也总是把‘恬不知耻’念成‘刮不知耻’。”
“这么些年,这帮老师怎么一点长进没有?”
“学生呢,也是一点没学聪明。没办法,学校嘛,就是这样儿,好容易学聪明了,毕业走了,又进来一帮傻乎乎自以为是的。”
“学校嘛,不就是培养人的地方?这检查你真该让马锐自己写,什么都替他包办不好……”
“他写不好,这得联系多少事情……”
“写不好一点点学嘛,多摔打几次不就百炼成钢了?不给他实践机会他就永远进步不了。谁又是生下来就会写检查的?当年咱们还不是一次又一次地写,通不过就重写,咱们父母又没文化,指不上,还不就靠自己一点点摸索,逐步提的高?从不会到熟能生巧得有个过程。你这可是太惯孩子了,要不怎么说现在这孩子幸福呢,‘抱大的一代’,连检查都不会写长大怎么走向社会呀?怎么干得了大事业?”
“你说的倒也是。现在这些孩子的状况真令人担忧,对社会起码的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