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道:彼得!
他转过头看着我。他心想我这种惨叫是什么意思。
我说:我们的房客叫杰克布·艾得勒。我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我自己弄得更乱。你知道他怎么被捕的吗?
彼得的眼神在说,他压根看不出我说的事和他有什么关联。
我说:他就是那个艾得勒。我跟你提过的艾得勒先生。彻底忏悔的冲动在我喉咙口冒了冒。
彼得说:哦,想起来了。
我告诉他艾得勒就是那几个被日本人逮捕的犹太人之一,现在还不知下落。
那种我最熟悉的无邪面孔,又复原了。大眼睛里全无主张,我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要他看到的,他错过了。我要他看到杰克布·艾得勒似乎并非人渣,他在人格上的改善让我不知所措。
彼得说:你刚才接的电话,和艾得勒有关?
我说:一个帮会里的人物。他在帮忙救艾得勒。
彼得眼睛又在我脸上定了一会儿,转开了。我的样子真是看不得,破旧睡裙被拉扯一边高一边低,头发大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下面脑瓜里的想法更乱。
凯瑟琳不知从哪里弄到两块奶油蛋糕,供品一样端上来,搁在茶几上。这事她做得有点像个长辈,并且是那种自卑的长辈,痛苦地接受了晚辈以不堪启齿的谋生方式提供的赡养。
彼得在这种时刻都不忘礼仪,对凯瑟琳点头笑笑。笨蛋也能看出我和杰克布的关系不一般。他的大眼睛抖了抖。就像一个人突然发现自己的一块暗伤那样抖了一下。不看见伤是不觉得痛的,现在看见了,伤得挺难看,疼痛于是变本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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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泪水汪在眼眶里。彼得的痛苦原本可以免去的,可我就是不饶他。好吧,你不妒忌,你大度,我看看你能挺多久。
现在看见他痛苦,我满足了。
我说:艾得勒一被捕,我们的计划就落空了。
彼得的眼睛又一抖。另一种抖法,振奋了,或者说再一次看清我。看清我什么?冷静而手辣,为了他和我们的幸福小日子,不惜伤天害理。
其实我都被自己那句话吓得一哆嗦。原来救杰克布是这么个动机?至少有部分动机是为了彼得?我向汉奸媚笑,跟黑帮挂钩,名为营救杰克布实为营救彼得?我并不是要救出杰克布,而是要救出他身上那把钥匙,红铜的,半圆匙头方形匙柄,能打开中法银行里的一个保险箱。
彼得问:需要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