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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面的客人是大勇。叫他客人或许不妥当,他是这里的主人。他是这个地方许许多多来路不清、去路不明的事物暗中存在的主人。他的戴满各色宝石戒指的手实际上牵连着一根根操纵线,线的那头是一整批禁运物品,如女人或烈酒,也或许是你这样一个身价显赫的窑姐。

你身价的突然高涨或许是因为拯救会那番拯救。或许是当两帮子中国人角斗结束后,人们看着肝脑涂地的斗士们,才纷纷回想到事情最早是起源于你。也许,你的身价很早就暗含了暴涨的趋势,早到了人们注意到那个神态高傲的小白鬼对你的非同一般的迷恋。这是个满是耳目的城市,每个稍许不正常的事都被人讲成故事。我就听来不止一百个关于你身价的假说。人们识破那小白鬼和你的真实关系。他与那些以嫖中国窑姐为时尚的小白鬼们绝然不同。是关于你们关系的种种闲话把黄面孔,甚至白面孔的注意力逐渐转向了你。还有一个因素是大勇。大勇在几个拍卖会上兴风作浪,硬是把你的身价炒到天上。大勇太是个好推销员,什么口舌都不用费,他经手的珠宝、女人一会功夫价钱就涨疯了。绝不像天天上我门口一站好几十分钟的二十世纪末的推销员,战战兢兢又口若悬河,把原本不坏的化妆品、洗洁精、新式麦片,或者一个宗教主张推销得一文不值,最后他们把我行行好的胃口都败透。大勇是到这片国土上惟一不靠廉价征服人心的中国人。大勇懂得这世上没一样东西有真正价值;无价有价,全凭各人认定。也就不妨好好欺一回世,诈一番人。

两个月前,你的门口开始排出个长队,里面有一半是洋人。黄面孔和白面孔在此时此地比任何时候都和睦相处,因为他们有了一个共同的进取目标,就是你。这座红砖黑顶的小楼前站着两个守门人,各执一个铜盆。每个男人进门前先往盆里扔一枚钱币。他们依次步上楼梯,一个挨一个走进你的客厅,单独与你面面相觑一会,欣赏一会你的微笑,你的嗑瓜子的口唇,你发髻的复杂程度。有人悄悄、悄悄地矮下去,装模作样去捡他的雪茄屁股,把手摸到你一朵花苞大小的脚尖上。也有人英勇些,上来逮住你染了指甲的手放到鼻尖上去看。你随他们去。他们在二十分钟之后从另一个门出去。出去的人们都迷蒙地想着你的气味和笑容,感到得到你一个无言的承诺。你的诚意使他们每个人都得到一个独有的、绝不被其他人分享的亲切。他们觉得这钱花得很值,因为与你的进一步约会似乎有了安排,你诚意的微笑便是信誓。

其中的富有者在这个时间里订下一个全面服务的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