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生说:“我只要三分钟。”
麻将桌“哗啦”一声。南丝一看,有人把深绿桌毡毯掀起来了,一桌象牙质麻将牌全朝着戴翠镯和戴钻戒的女人泼去。麻将牌泥石流爆发一样,砸在人脸上、头上、大笑未及收拢的前门齿上。罗生首先认出亡命徒是璐。“这丫头怎么这么捣蛋!”南丝两手都中了弹,银器倾翻,咖啡和奶油交融一体,立即被银色地毯饮进。戴翠镯的女人莫名其妙地格格直乐,“璐,你妈没输钱!”璐两手抓起桌上残余的麻将,抓得那么满,麻将从她指丫缝毗裂出来。她脸孔一点也不狠,比平时更没劲的样子。她把两大把上好象牙质地的长方形飞弹照准翠镯女人的鼻梁投去。
“撒的什么野!”罗生叫出一条陌生的嗓门来。南丝从未听过的一条嗓门。她顾不上去看人的伤势怎样,或是罗生的面子给伤得怎样。她的眼睛完全给女儿吸引住了。璐的眼睛黑白反差极大,她却一向认为璐有着与她一模一样的棕色眼睛。博士后的悲哀目光从璐面孔上直射出来。
南丝把璐塞入车内,拿安全带绑了她,自己小跑着绕到另一边,刚开车,璐已松了绑,跑到车后排座上。南丝吼了几声“给我坐回来!”却像在与自己抬扛,半点结果也没有。璐两只瘦瘦的脚丫鹰似的抓住座位边沿,奇长的腿与上身不合比例地打个对折。两条臂膀抱腿,头抵在膝上,一付蹲监的样子。她梳理光洁的一根马尾辫被南丝适才揪散,一缕头发不知怎么到了她嘴里。璐的样子可怕起来了。
车驶在凌晨的高速公路上,上了山顶,山下的城市灯火比平时密许多。圣诞饰灯在人们睡去后仍喧哗着。
南丝往后视镜看一眼。璐的眼睛垂着,看不出是否对自己造成的那场祸害有认识。有认识也晚了,罗生是不要再看见这个装乖装嗲的小匪徒了。“你给我听着,顾小璐!你现在的样子跟张家人一模一样!恶毒、古怪、看一眼就让人讨厌!”南丝知道,这话说得过分了,但她明白它是最能刺伤璐的。璐尽管对母亲从不以为然,但南丝非常清楚,她把母亲当作这世上惟一的依傍。她本来也是她惟一的依傍。那亲密只有她们自己懂得。那亲密可以使她们恶言相向,相互任性,相互容不得彼此,相互施虐。璐听了母亲此番仲裁性的话便开始抽泣,然后,抽泣成了狂野的激情的哽咽。
南丝瞥见右边座椅上的那只黑丝绒盒。她伸手将它抓过来。现在事情都清楚了,那不是璐为罗生准备的圣诞礼物。她以尖利的红指甲扯开金色饰带。
“你不准动它!”璐从后排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