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见是顾宪成出班启奏,心下先有三分欢喜,把头略点一点,吩咐他只管说来。
顾宪成面孔一板、扬起剑眉,慨然作色道:“启奏陛下,微臣以为王之垣为虎作伥、王象乾子言父过,父子二人全无朝廷命官体统,父不忠、子不孝,实在荒谬狂悖、有违伦常,俱该依律论罪惩处!”
好!余懋学余大嘴巴叫起好来,江东之、羊可立等辈也奋袖出臂以助威,一时间群情汹汹,紫禁城里的御门听政,好像变成了斗鸡场。
景泰年间文官就敢当朝打死他们认定的“奸臣”,嘉靖朝大礼议时,首辅杨廷和之子、翰林杨慎,甚至带人埋伏在午门里面,准备把嘉靖皇帝的两个宠臣活活打死,到了现在万历年间,文官更是以沽名卖直为荣,什么朝堂礼仪都管不住他们。
却也有一部分文官皱着眉头冷眼旁观,觉得王之垣已经免官回乡,这次又是他儿子主动交代出来的,得饶人处且饶人罢,至于王象乾子言父过固然不对,但也情有可原,他又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而告密,只不过想让父亲心安而已。
可现在的局面,谁肯站出来替王家父子说一句好话,那还不得被御史言官们喷死啊!
武臣们更是无从置喙,哪怕站在班首的定国公徐文璧,这时候也笑眯眯地不说话,只睁着两双冷眼看文官们表演……绝大多数时候,武臣在朝堂上就是个摆设,但凡与自己职权无关的事情,他们都会把嘴巴紧紧闭上。
唯独秦林脸上表情非常精彩,非常紧张的听顾宪成说完这番话,他长长地吁了口气,紧绷的面色稍稍转和,正好顾宪成朝这边瞥了一眼,他又假模假样的扭开头,装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哼哼,秦贼……”顾宪成脸上不动声色,心头那叫个乐开花呀,突然话锋一转,又奏道:“然而王之垣奉命行事,王象乾心忧乃父,似乎情有可原;陷大儒何心隐入冤狱屈死的罪魁祸首,实乃弄权误国之张居正!他陷害何心隐入狱而死,便是闭塞贤路之明证!”
不愧为顾大解元,这两句说得有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顿时丹陛上下面色各异:万历微笑颔首,三辅臣面色阴冷,清流文官气势汹汹,秦林则咬牙切齿,凶巴巴地望着顾宪成,恨不得一口把他平吞下去。
顾宪成那叫个得意啊,猫捉老鼠似的戏弄秦林,这痛快真是非比寻常,前段时间憋的一口恶气,总算出了两三分。
高踞御座之上的万历皇帝朱翊钧,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冲着顾宪成微笑以示勉励,然后缓缓开金口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