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丹的脸让老杜不敢认。她按柯丹的指示上来搬她下马。柯丹的脸一会儿皱缩,一会儿绷紧,汗水顺她又大又方、男人般隽永的前额淌下来。一冬天都觉得班长臃肿庞大,这会儿却一下垮在老杜身上。“你咋了,班长?!”
柯丹说不出一句话,只摆摆手。她好歹把庞然大物的柯丹扶到洼地中央。柯丹一个劲摆手,示意她先走,先滚蛋,别管她。
老杜不知道世上有一种极度的痛苦存在。她更不知道这痛苦来源于同等程度的欢乐。她在马鞍上搞的把戏,正因为她不知道,不懂得那一大奥秘的存在。那个男邻居把她从头到尾摸了一遍,她只奇怪自己当时怎么一声不吱,连起码的一个大嘴巴都没给他。
老杜眼见庞大的柯丹一点点矮下去。她对她说:“你解完了手还不去拾些干牛粪,我还早呢……”她说话时一副怪样子,嘴扯成一条缝,露出两排牙。她仍是磨磨蹭蹭不走,柯丹咕噜着:“快走,滚你妈的蛋,我解手怕哪个守在跟前。”等老杜骑马走到洼地边缘,回头见柯丹似乎整个脱掉了裤子,赤着下身。
这里很合适,就这个草洼子吧。雪一直在飘,是春雪了,白的雪落地反而使一切都变得污糟糟。帐篷里都是泥泞。冬天的厚雪化完了,哗哗响着化掉了。
柯丹没想到会怀孕。
感谢冬天,它厚实的伪装把一切都掩护了。掩护着所有胚胎的成形步骤。它封死的世界里,来历不明的种子多的是,它严守每个生命由来的秘密。它不动声色地趴伏在这块草地,犹如一只孵卵的巨大白色禽类。
居然没人注意她越来越笨重,行动不便。柯丹整个孕育过程竟安然而过。
但她证实这是怀孕而不是无缘无故地大腹便便时,她并不惊慌,并不怨恨肚里的小黑户。她也没有特地想什么法子,把日渐显著的腹部藏到哪里去,或者干脆搞掉它。既然你来了,你就来吧。你来到我肚里,或来到这世上,都由你自己做主。尽管她抱着这种放任的态度,实际上她却不自觉地始终在暗算他。她挥霍体力,从早到晚骑马奔波。她干这干那都尽量猛烈,似乎不懂省力的窍门。马的每一次颠动,她都怀着希望体察一下身体的反应。但那条小命揪住她不放。他在她腹中一次次惊险地站住脚;他一失足便是坠毁,因此他格外用力地攀牢她的生命。他在肉体成形之前,先就形成了完整的精神,就是顽劣,就是不屈不挠。
在一切胎儿难以立足的恶劣环境中他完成了初期的生命形象。他比所有胎儿都来得结实、莽撞,一旦他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