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翡一直以为“杀气”便是要“腾腾”,直到此时,她才算见识到真正的杀气——那是极幽微、极平淡的,不显山不露水,却又无所不在。
纪云沉听她出言不逊,却也没有生气,只是愣了愣,随即黯然道:“我的断水缠丝,确实也不算什么东西——不管怎么样,多谢你。”
谢允脸色很不好看,靠在一边的石壁上不出声。
吴楚楚率先开口道:“阿翡不走,我也不走。”
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花掌柜看向纪云沉,问道:“你是疯了吗?”
纪云沉摇摇头。
这时,那铜锣响如催命追魂,“当”一声,余音冰凉,在密道中反复回荡,一声响尽,花掌柜才略低了一下头,面带无奈道:“那我便不得不……”
他话没说完,已经一抬手扣住了纪云沉的肩膀,打算把他强行带走。纪云沉没有挣扎,被花掌柜白玉蒲扇似的大手带得一个踉跄,神色却不动——通常只有不会武功的人才会下意识地反抗挣扎,像纪云沉这样的人,自然明白那些力气是白费的。
他只是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对花掌柜说道:“躲躲闪闪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你知道刚才我在想什么?”
花掌柜的两颊绷了起来。
纪云沉低声道:“我在想,我查了那么多年才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知道了仇人姓甚名谁,如今他既然找上门来了,我为什么不留在客栈里呢?我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漫山遍野地躲着他们?因为我打不过。遇到危险,掉头就跑,乃人之常情,花兄,我变得贪生怕死了。我做梦都想手刃青龙主,而今人来了,我却在躲着他,你想想这事情可笑不可笑?”
纪云沉说着,在花掌柜的手上拍了拍,又道:“花兄,要不是为了这么一天,我这样的废人,何必苟延残喘至今?为了了结这些事而苟延残喘,也算有用。总有一天,我连这一点勇气都没有了,那就只剩下苟延残喘了,这道理你明不明白?”
花掌柜怔了片刻,缓缓地松了手。
纪云沉道:“快走吧。”
花掌柜看着他摇摇头:“我今日走了,何时能再回来给你收尸?”
他这话出口,纪云沉死气沉沉的眉目终于非常轻地动了一下,好像从谁那里传染到了一丝活气。
他一生到死,就剩下这一点情与义了。
花掌柜问道:“你需要多久?”
纪云沉回道:“六个时辰。”
花掌柜点点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