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像是造出来的话.不像后来进了教会学校,他们的天堂是永远在云端里弹竖琴唱讚美诗——做礼拜做得还不够?每天早上半小时,晚上还有同学来死拉活扯,拖人去听学生讲道,去一趟,肯代补课一次。星期日上午做礼拜三小时,唯一的调剂是美国牧师的强苏白,笑得人眼泪出而不敢出声,每隔两排有个女教职员监视。她望著礼拜堂中世纪箭楼式小窄窗户外的蓝天,总觉得关在里面是犯罪。有时候主教来主持,本来是山东传教师,学的一口山东话,也笑得人眼泪往肚子里流。
但是圣经是伟大的作品,旧约是史诗,新约是传记小说,有些神来之笔如耶穌告诉犹大:“你在鸡鸣前就要有三次不认我。”她在学校里读到这一节,立刻想起她六七岁的时候有一次。自从她母亲走后爱老三就搬进来住。爱月楼老三长挑身材,苍白的瓜子脸,梳著横爱丝头,前刘海罩过了眉毛,笑起来眼睛瞇得很细。她叫裁缝来做衣服,给九莉也做一套一式一样的,雪青丝绒衣裙,最近流行短袄齐腰,不开叉,窄袖齐肘,下面皱裥长裙曳地,圆筒式高领也一清如水,毫无镶滚,整个是简化的世纪末西方女装。爱老三其实是高级时装模特儿的身段,瘦而没有脇骨,衣架子比谁都好。
幽暗的大房间里,西式彫花柚木穿衣镜立在架子上,向前倾斜著。九莉站在镜子前面,她胖,裁缝捏来捏去找不到她的腰。爱老三不耐烦的在旁边揪了一把,道:“喏!高点好了,腰高点有样子。”
裁缝走了,爱老三抱著她坐在膝上,笑道:“你二婶给你做衣裳总是旧的改的,我这是整疋的新料子。你喜欢二婶还是喜欢我?”
“喜欢你。”九莉觉得不这麼说太不礼貌,但是忽然好像头上开了个烟囱,直通上去。隐隐的鸡啼声中,微明的天上有人听见了。
衣服做来了。爱老三晚上独自带九莉出去,坐黄包车。年底风大,车夫把油布篷拉上挡风。
爱老三道:“冷不冷?”用斗篷把她也裹在里面。
在黑暗中,爱老三非常香,非常脆弱。浓香中又夹杂著一丝陈鸦片烟微甜的哈气。
进了一条长巷,下了黄包车,她们站在两扇红油大门前,门灯上有个红色的“王”字。灯光雪亮,西北风呜呜的,吹得地下一尘不染。爱老三撳了铃,扶起斗篷领子,黑丝绒绽出玫瑰紫丝绒里子,一朵花似的托住她小巧的头。她从黑水钻手袋里取出一大捲钞票来点数,有砖头大,只是杂乱无章。
九莉想道:“有强盗来抢了!”不禁毛髮皆竖。回过头去看看,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