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鸥回到客厅。儿子坐在餐桌边啃凉了的培根。他向母亲问了早安,问了昨晚的睡眠。没翻出方便面他胃口萎缩,嚼木条一样嚼着培根。然后他提出要去北京看望病危的父亲。
"又病危了?!"晓鸥一开口马上后悔自己的尖刻。
"嗯。"儿子垂下头。不知是想哭还是为老病危而不去世的父亲难为情。
"那就去吧。反正考试考完了。"她不见儿子反应,"我没不让你去,你哭什么呀?"
"谁哭了?!"儿子突然失去了礼貌,哪怕那没温度的礼貌。
晓鸥不认识这个比她高半个头的男孩了。假如她感到一点熟识的话,那就是从男孩形态中看到十几年前浑起来的卢晋桐。在拉斯维加斯的赌场里,她拉着卢的胳膊让他猛然发力甩了她一个屁股蹲儿。儿子不用臂力光用那句话也甩了她一个跟斗,心理的、亲情的……
儿子用语言跟母亲斗狠,自己倒被气着了。他站起就走,把手里半根培根扔回盘子,当的一声。肉是够冷够硬的。晓鸥眼睛定在培根上,听见儿子出了大门。关门的声音碰到了她的痛感神经,震麻了。老猫打电话来了。打吧。铃声响了十遍,老猫放弃了。五六分钟之后,又来个电话,还是老猫,同样的铃声,听上去是老猫在烦躁。烦吧。
半小时过去了。四十分钟过去了。晓鸥一动不动,儿子不可以莫名其妙把她搁在半空中,道歉没有,再见也没有。门铃响了。一定是儿子回来道歉或者说句软话,或者说,我忘了钥匙。可以把他忘了钥匙当和解的借口,十七岁的高中生就不死要面子了?她走到门口,笑脸都准备好了。怎么办呢?这年头都是长辈自认愚蠢,自认矮三分,记吃不记打地先赔笑。
打开门,门外却是老猫。黑t恤,白头发,黑眼镜,白色的玉石佛珠,全人类都数下来也数不到老猫戴佛珠。
"给你打电话,你不接,就来了。"
晓鸥心里很堵:儿子怎么调包成了老猫。此刻敲门的人只要不是儿子,都是给她添堵。老猫看得出她客套的笑容多么浅,根本掩盖不住她对他的怨气和烦恼。因此他一下子忘了急匆匆上她门的事由。
"能抽烟吗?"老猫问,向她身后的客厅看一眼。
"不能。"
她的表情在说:好像全妈阁只有我梅晓鸥一百三十八平方米的家可以做你的吸烟室。
"那我们到楼下去说。"老猫已经掏出烟盒、打火机。
"什么事?"她穿的一身居家衣裙,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