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了高考制度,何潮相信他和周安涌虽然会比因为文革中说错一句话而入狱10年的佩福叔的命运好上许多。但应该不会比高中毕业原先在县一中教书,后来因文革被辞退回家,平反后却还是只能赋闲在家的外公强上多少。
佩福叔文革结束后被平反,放了出来,却变得畏畏缩缩,不敢说话,以放羊为生。何潮对佩福叔的记忆一直停留在每天晚饭时,佩福叔总会端着一个像脸盆一样的大碗,里面盛满了玉米面或是小米面粥,粥里飘浮着一两根咸菜,左手还夹着一个黑乎乎的馒头,一边转着碗绕着碗边喝粥,一边就着咸菜吃黑馒头。见人就笑,露出一口掉了好几颗门牙的黄牙。
佩福叔死的时候才50岁,谁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他一个人住在一个土坯房里。一年冬天,有一次村西头晚饭聚会时,有人发现好几天没见到佩福叔了,这老光棍是不是找到媳妇不肯起床了?在众人的嘲笑声中,何潮意识到了不好,第一个冲到了佩福叔家中,发现他的羊在羊圈里饿得咩咩直叫,而佩福叔人都已经凉成冰透了。
外公当年考上高中时,成为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名人。当年考上高中的难度不亚于现在考上北大清华,更不用说外公所上的高中是当今几大著名作家和教育家曾经任教过的高中。外公一生喜好读书,身子瘦弱,不能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原来是城镇户口的他,被打倒之后,不但被剥夺了一中教导主任的职位,还被打回原籍,成了农业户口。
外公务农之后,从未放下书本,也从未放弃有朝一日可以重回讲堂教书的梦想。可惜事与愿违,终外公一生,不但再也没有回到讲堂,也没有恢复城镇户口。
虽然外公一生两男三女,子女都算孝顺,但他一生郁郁寡欢,个人的命运终究抗争不过时代,外公和佩福叔是两个不同类型的同一时代悲剧人物。
何潮自认无论才华还是杰出,他都比不了当年的外公。如果外公和他生活在同一时代,以外公的能力,考上北大和清华都不在话下。或许考上北大或清华的外公,会在宽敞明亮的大学教室里畅游知识的海洋,在高中课堂向学生们传授自己的知识和人生心得,在一个温馨的城市有一个舒适的家,家里有猫有盆景,还有书架,书架上全是他喜爱的书。
而不是在一个偏远而不知名的平原村庄,在一间破旧而低矮的房屋里面,在昏暗、阴冷的气氛中,在一张兼作饭桌和书桌的桌子上,吃力地戴上老花镜,用手指沾着唾液翻看一本本泛黄的书籍。
很多年了,外公固执而无声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