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贴着母亲,伏在她的身上还觉得不够。
过了会儿,他安安静静的,又有点小心翼翼的想要打开妈妈的掌心,试图贴着她的掌心才能满足。
宋声声不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动作,她糟糕的情绪平时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发泄,只有沈知书过来的时候她才能正大光明的、仿佛趾高气昂的和他吵架。
极尽言语来攻击他。
好像这样才能得到发泄。
宋声声觉得自已以前不会说那么刻薄恶毒的话,现在也学会了用锋利的语言来攻击人,一点都不温和了。
不过温柔有什么用。
软弱只会让自已被当成傻瓜一样给人骗了。
宋声声才不要继续当傻瓜。
她就要当个见利忘义、审时度势、见风使舵的精明人。
她就是太蠢了。
真的太蠢了。
她总是忍不住回忆起以前在宁城的时候,刚结婚的时候,虽然她心里也有对傅城的诸多不满,可是她那时候还是自由的。
她的不满,只不过是觉得傅城没有那么喜欢她。
所以她作天作地,任性妄为。
用尽了各种各样的手段,其实也只是为了从细枝末节里去找傅城对她的喜欢。
宋声声想着从前的事情,就容易陷入低落抑郁的情绪,苦涩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这会儿。
她忍了半晌,还是没有忍住,她转过脸来,纸白的脸庞看着有些羸弱,下巴也尖尖的,鼻头却红红的,脸颊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红的,还是卧室里的空调温度太高,熏得微微泛红。
她看着他,声音比平时说话大一点,语气也有点凶巴巴的:“你干什么!?”
沈在好想钻进妈妈的怀抱里,可是,不行。
他慢慢抬起脸来,同她极其相似的眼睛里写满了失落和可怜,安静的、倔强的看着她。
也不说话。
乌黑的眼眸,漂亮的像最难得的琉璃珠。
潮潮的,有些湿润,仿佛慢慢在积蓄着眼泪。
有点委屈巴巴看着她。
宋声声不为所动,“你不要、也不许这样贴着我。”
她的语气有点严肃,但正是这样才会听起来很…很没有威慑力。
宋声声虽然说着不准、不许、不要。
但是从头到尾也没有推开他。
她在嘴巴上有几分得理不饶人的刻薄,像个盛气凌人的斗士,要凶巴巴的把人驱逐出境。
可是在行为上却没有任何的表示。
沈在垂着眼皮,声音很低:“妈妈。”
他又仿佛喋喋不休的小声重复了遍:“妈妈,在在爱你。”
宋声声顿了一下,胸腔底下这颗平静的心脏仿佛也狠狠地跳动了两下,又滞在半空。
心里怪异。
酸酸的、苦苦的、还有点回甘的涩味。
又甜又苦,叫人心烦。
沈在好想那个会不断重复的复读机,又有着特别、特别好的耐心,一遍遍的小声在她面前说——
在在很爱你。
宋声声听得耳朵都要生茧了。
真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对一个“哑巴”能说这么多话,还能这么有耐心的、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情况还能继续往下说。
宋声声默默攥紧了手,等到紊乱的心跳逐渐平息,慢慢恢复正常。
她抿了抿唇,她有些刻薄,怀着一点点幼稚的恶意:“那你去报警。”
她小脸认真严肃,着重强调:“报警去把一个叫沈知书的人给我抓起来。”
让他去坐牢!!!
对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提出这种要求,似乎有些不讲道理。
但是她的脑回路现在显然已经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了,每天稀里糊涂的过日子,没有疯疯癫癫都算好的了。
在这里也没有人和她说话。
所以其实,宋声声每次也只是嘴上说着他烦,说他吵。
不会真的去制止他,张嘴说话。
宋声声有些恶毒的猜测,沈知书是故意要隔绝了外人和她的交流,这样每次她才会更加期待他们父子俩的到来,不会那么排斥他们。
她是不会被、被这样驯化的。
她永远不会屈服。
宋声声说完这两句话,过去了许久也没有听得别的声音。
她冷笑了声,又有点想犯病了。
其实宋声声一直都有克制自已不要在沈在的面前犯病,不要动不动就对一个小孩子发脾气,不要让他来承担她的怒火。
可是,情绪上涌的时候是根本控制不住的。
“怎么了?你做不到了是不是?”
“那你就不要说你爱我。”
“不去报警就不要说你爱我,不许你讲,听见了没有?”
她的语气听起来实在不太好,哪怕没什么威慑力和攻击力,但是很凶巴巴的。
沈在听得懂妈妈说的话,只是无法同样的用流利的中文回答她。
他很想解释,有一大堆、一箩筐的话语要表述。
他不敢在妈妈面前多说英文,知道她听见了会不高兴。
他说:“好。”
宋声声听到这个字,直勾勾盯着他多看了好几眼,好是什么意思?好什么好?
难道他真的会去帮她报警,她才不会信。
不会相信这对阴险狡诈的父子。
每次沈知书就是用这种柔顺无害的形象来陷害她,她不会再上这种当。
嘴巴上说一说,谁不会说?
动动嘴皮子,根本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这栋房子,被严格监视着,电话线都不一定能接通。
过了几秒钟,宋声声一字一顿道:“我不会相信你说的话。”
说起来,她自已也发现了她现在真的很奇怪,疑神疑鬼。
父亲不是什么好东西。
儿子又能是什么好东西了!
而且她也不好。
所以。
他们三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宋声声这样想着,看什么都不顺眼的心情竟然诡异的变好了起来。
难怪他们三个能凑到一起呢。
可以说就是报应。
宋声声每天没什么事情可做,每天不是看看无聊的电视剧,就是望着窗外的风景胡思乱想,或者是下楼,故意的往花房里那些温室花朵疯狂的浇水。
那些花都是沈知书种的。
还有一些是沈在抱过来的,什么节日抱过来的她已经记不清楚了,说是送给她的礼物。
她天天浇很多的水,试图把这些花都给浇死掉。
她每天都在孜孜不倦的尝试做一些会让他们痛苦的事情,她每天都在幻想着,自已不好过,他们也都别想好过。
宋声声想着这些就有点困了。
刚准备开口把眼前这个不顺眼的小孩给轰走,打了个哈欠,又把话给咽了回去,心慈手软的没有赶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