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珍珠(1 / 2)

莲花珍珠

春闺梦:我寄人间雪满头

我及笄那天,雪下得很大,未婚夫说要退婚。

当然,这不是他亲口说的。

因为他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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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厚难行,未婚夫家里的人还是来了一趟,与我家细细说明了此事。

我大概听明白了,我的未婚夫,凌尔三,十八岁,在经商路上意外坠河,掉进冰窟,死了。

长辈们在前边商议此事,此事倒也不难,只要将聘礼退还回去便可了结。

我从未见过他,只是当日隔着屏风隐隐约约地窥探过。

他发现我在纱制的屏风后头探头探脑的身形,也不恼,将腰间的一个香包解了,托我丫鬟递给我。

「你我二人今日订婚,互相交换物件也不算唐突,望张小姐惠存,凌某待小姐及笄之后定来迎娶。」他的声音真好听。

我摸着还有点体温的小香包,不知怎的红了脸,慌忙跑开了。

我的一枚小小的蝴蝶玉佩也掉在了地上……

姐妹们都说凌家只得一个公子,他也是极好的人,我与他定亲真是有福气。

这样好的人,怎么死了呢?

「我不同意!」我顶着有点散的发髻,站在两家长辈面前,颇有点贞洁烈女的样子。

长辈们停下言语,楞楞地看着我,等缓过神来,自是一番好言相劝。

连凌家人都劝我,日子还长,要以长远为计。

「那……让我去看看他。」

他们对这个怪要求显然有点吃惊,然后我被两个强壮的老妈子夹住,「送」出了厅。

经这一番,我也知道了,凌尔三是横死的,又没有子嗣,是进不得凌家祖坟的,另找了地方安葬,具体在哪儿,我就不知道了。

凌家做香粉生意,生意做得红火。

大公子凌尔三也争气,会走路就跟着干活,不到十岁就跟着父亲外出经商。

本县和隔壁各县无人不知凌记香粉铺子。

这样能干的人,死后竟然连祖宗祠堂都进不去,只得匆匆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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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和二姐姐看我不痛快,怕我憋出病来,领着我去山上的清泉寺烧香。

清泉寺有些远,等我们烧完香出来,天色将暮,天上又开始飘起点点雪粒子。

二姐姐同母亲一辆车,我的车跟在后边。

忽然听到一阵散乱的声音,接着就是车夫的惊呼。

我忙探头去看,看到了丫鬟惊恐的神情,然后我就失去了平衡,头重重地砸在木板上。

大概是车架散了,木板伴着我飞了出来,不知道滚了几圈,终于停下来了。

天还是下着雪粒子,掉在我脸上凉凉的。

「安安!安安!」我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可是声音好远好远。

我感觉有水从额间淌下来,糊住了我的眼睛,然后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等我醒来,天仍是暗的,让我弄不清我到底昏过去了多久,头痛欲裂。

我摸摸头,伤口竟然已经用帕子包好了,旁边还生了火,暖暖的。

「姑娘不要碰,刚上的药。」我听到一个声音说。

我一下警觉起来,用手撑着连连后退,扯到了我身上扭伤的部位。

我痛得龇牙咧嘴地说:「你是谁?给我上的什么药?!」

只见不远处坐着个男人,约摸二十岁的样子,面容俊朗,在火边烤手。

「姑娘腰间的香包,里面有药粉,可止血。」

我慌忙摸了摸香包,确实扁了点,「你不该动我的东西,这是我……」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凌尔三,「这是我夫君给我的!」

母亲说男人最会骗人,尤其是长得好看的男人。

前些年,有些俊美的男人,名为贩卖针线首饰,实则采花,害了不少待嫁姑娘。

我若说我有夫君,他就会忌惮三分。

那个男人并没有生气,反而道歉:「小生冒犯了。这里路不好走,待姑娘好了,我送姑娘出去。」

我甩了甩胳膊,心想我得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家里人肯定正派人寻我呢。

「告辞!告辞!」我大概认了认方向,一瘸一拐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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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好多墓碑、坟包,让人觉得阴森森的,本就不明晰的路上还横着压断的树枝。

我借着雪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当我第三次路过那个男人时,我崩溃了。

「大哥我错了!求你引路!」

我牵着他的衣角走着,他告诉我他叫张达,是做生意的人。

原来他也姓张。

一路上他说话不多,也没对我动手动脚,应该是个好人。

他个子高,但为了照顾我,还是小步缓行。

天蒙蒙亮,快走出这片该死的山林了,远远见到一所草庐,此时我身上又累又痛。

他说:「姑娘就在此歇息,小生去抱柴火来给你取暖。」说罢他转身出去了。

我一开始还充满警惕,可是实在是累极了,不一会儿便靠在草垛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了好久,我醒来一看,日头已经偏西,柴火灭了大半。

屋里不见张达,我出门环顾四周,仍不见他。

「张达!张达!」我大喊,只惊起林中鸟群。

「这个骗子!」我恨恨地说。

好在最难走的路已经走完了,他说一路向前便有人家。

我咬咬牙,接下来的路怕是只能自己走了。

我身上没有大碍,但是扭伤不少,如今疼得更加厉害,加上夜色渐浓,我一个不小心,被一个老树根绊倒在地。

脚腕疼得起不来,我远远地看到,后边过来个身影。

我一时起不来,就往树根后缩了缩。只见来人形色匆匆,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什么,走近了,才发现他正是张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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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张达我感到十分欣喜,嘴上却抱怨:「张达,你怎么才来?我以为你死外边了!」

他表情一滞,仍温柔地安抚道:「小生有事出去了,没想到姑娘先醒了。」

他看到我坐在地上,「姑娘似乎受伤了。」

「亏你还知道,快拉我起来!」

他的手纤瘦但有力,凉得如井水浸润过的玉,为我上药时也是冰冰凉凉的。

我看着小香包又扁了点,不由得心疼,「够啦,够啦,少放点!」

「姑娘的伤要紧,这点药粉虽然价贵,仍可再得的。」

「你懂个屁!」这是凌尔三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了。

他不再说话,仔细地给我包扎。

我低头看着张达,月光雪色映在他脸上。

他的睫毛真长呀,他不像是个生意人,仿佛更像是个读书人。

「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以后叫我安安吧!」

「直呼姑娘闺名,只怕……」

「你只管叫吧!」

「好,安安。」

因为我脚受伤不便走路,张达背着我走了好久。

晃晃悠悠的,想到了我母亲和二姐姐,我坠下悬崖大概有两天了,她们一定急坏了。

眼泪「啪嗒啪嗒」滴在他的脖领上,他慌了神,「安安你怎么了?」

「求你,你答应我的,一定要带我回家。」我哭得抽抽搭搭。

「小生是生意人,最守信,从来都是言出必行。」

长夜无聊,我和他说了好多家里的事。

我讲从前二姐姐把我用胭脂抹成小花猫,被母亲狠狠教训了一顿;讲到我家做珍珠生意,十年前的一场酒局上,爹爹稀里糊涂给我和做脂粉生意的凌家结了亲;讲到那个小香包……

「你说这个人也真奇怪,明明是家里的独苗大公子,却起了『零二三』这个怪名字……」

我又疼又发着烧,说着零零碎碎的话,他都静静听着,没嫌我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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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我躺在一间破败的农舍里,床头放了几个果子。

外面日头正好,我迷迷糊糊地记得张达和我说,他傍晚便回来。

我抱着胳膊,安安静静地啃了几个果子,剩下的就给张达。

傍晚,大地刚笼上黑色,他果然回来了。

他手中抱着柴火,脸色很白,好像累坏了。

将柴火点上,瞬间热起来,我将果子推向他,「你也吃点。」

「我不饿,就不吃了。」

「张达,你做什么生意?」

「小生收古玩字画,常常行走于村野。」

「那你最近可有收到什么?」

「时运不济,未曾收到。」他低头抠手。

「家里一定急坏了,明日我们到镇上雇车走可好?你可有银钱?我到了家就让爹爹双倍还你。」

「我……我身上没有银钱,因为前些天……遭了抢。」他嗫嚅。

我觉得他有些可疑起来。

夜里我假装要睡,也哄了他睡觉。

待他闭上眼,我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溜出门去。

「姑娘别走,此村荒废已久,野物横行……」

不知何时他竟然醒了,吓得我顾不得脚疼了,一头钻入黑夜中。

没想到,我没走多久就遇到了一群游荡的野狗。

它们闻见了人味,纷纷聚了过来。

「妈呀!」见到如鬼火般的眼睛,我吓得到处乱跑,身后狂吠不止。

我爬上了一棵歪脖子树,没想到野狗竟然跳起来咬我的裙带,我差点跌下去。

忽然火光撕开了黑夜的一道口子,一团火球掉进野狗群中,被烫到的野狗哀嚎,又是几道火光,吓得野狗群都散了。

我隐约看到了张达。

他举着火把匆匆跑到歪脖子树前,急切地问:「安安!你可有受伤?」

「没有,可是我下不来啦……」

脚腕好疼,我全身发抖。

张达花了好大力气,才帮我缓缓地挪了下来。

「张达,我不信你,你为什么还来找我?」

「不管安安信不信,小生是生意人,诚信为本,必然送姑娘到家。」

「天亮我们雇车走吧。」

「小生亏了钱,如今已是身无分文。」

爹爹说,做生意亏钱很正常,一朝金银满箱,一朝连箱子都赔进去,那是常有的事,张达可能是个倒霉的生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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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张达仍是一大早就出去收古玩。

我假扮成一个男子的模样,进了一家凌记香粉铺子。

张达告诉我,只要是同乡在外地遭了难,就可以去任何一家凌记香粉铺子,领一两车马银钱,未来还不还得上都不计较。

这传言我小时候便听过,当时以为是凌家打义气的招牌,没想到现在还在坚持,凌家的生意做得真不错。

「小的是宣定县人,如今做生意亏了钱,讨一两银钱回乡去。」我低头看着脚尖说,倒十分像个落魄的小商人。

那个掌柜一点儿都没怀疑我,将一两银钱放在了柜台上。

我接了银钱就要走,心想我得赶紧写一封书信托人带家里去。

「慢着。」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叫住了我。

「这位同乡,请里间一叙。」一个小厮跑出来恭恭敬敬地请我。

我收了他们的钱不敢推辞,只得硬着头皮进去。

里间真香呀,仿佛四季花卉都开在了屋里。

「你说你是做生意的,做的什么生意?」那个男人坐在几案后头,笑着问我。

「小的做……珍珠生意。」我怕露馅,只能说自己家的生意。

「如今的宣河珍珠一斛价几何?」

「唔……十两!」我用大声掩盖心虚。

「哈哈哈哈!」他突然笑起来,我心里发毛,「宣河珍珠哪有这样便宜的时候?!」

我深知自己露馅了,正要说明实情。

「你是前日张家失踪的小姐吧?」他呷了口茶缓缓说道。

我诧异地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虽不如张达俊,但是身形挺拔,有松柏之姿。

「为何不说真实身份,还打扮成这副模样?」他看着我束了男子发髻,满脸抹了灰的样子。

「两家只是定亲,如今婚退了,我不该来凌家打扰。那一两银子定会还上。」

「铺子明早有上宣定县的车,我将你送去。」

「不不,大哥!请写一封书信带给我爹娘,告诉他们我如今平安,等我伤养好了再回去。」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我,仿佛我是从家偷跑出来的极其顽劣的小娘子,我怕他不信,给他看了看脚上绑的绷带。

他一笑,「好,你养好了再回去吧。这里不方便住,你去这条街的最东面,那儿有家客栈是凌家的产业。」

看起来这样严肃的人,竟然有温和的一面,我连忙弯腰道谢:「多谢大哥!多谢大哥!」

「我有名字,叫我凌尔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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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暂时不回家,是因为仍有事要做。

我等在一棵大槐树下,这是我和张达约定好的地方。

暮色降临,果然他匆匆地出现了。

「今日可有收获?」

「没……没有。」他的脸看上去很白,好像很累的样子。

「无妨,我带你去吃碗馄饨吧。」

「啊不不,小生不饿,此刻找个避风的地方歇一歇吧。」

我将遇到凌尔诚的事,和如今有客栈落脚和他说了一通:「我如今的钱也不多了,不够再订一间客房,我们住一起吧。」

张达显然有些慌张,「小生和安安同住,恐辱名节……」

「走吧。」我拉着张达的手,他的手还是冰凉的,但是他没有反抗,安安静静地被我拉着。

穿过街巷,穿过客栈大堂,同柜台后的老板打了声招呼,老板也没发问,今日独居的姑娘怎么带了个男子回来。

一路来到了房间,我掩上门。

张达的脸色不太好,他抱着胳膊,「安安,我冷……」

我怕他晕过去,忙叫跑腿的小厮拿来一个火盆,小厮将火盆端进房里,垂着眼,仿佛没看到房间里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房间瞬间热了起来。

「凌尔三……」我看向他,「你是不是凌尔三?」

张达一愣,眼睛不敢看我,「我不知凌尔三是谁……」

「昨日见你烤火却没有影子我就怀疑你,你说你遭了抢,身无分文却衣着完好,没见过有如此善良的劫匪。今日只是路过算命摊子,大师就说我有阴气缠身,如此看来,你不是人!」

他低头不说话,火光映在他脸上,看不清表情。

过了好久好久,他说:「安安,不,姑娘,小生只想送姑娘出险境,若是觉得打扰了,小生从此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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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瞬间觉得自己很过分,张达送我出树林,又帮我驱散野狗,实实在在是我的恩人。

我连忙安慰他:「我胡乱说的,都是从话本子里看来的。第一日我见你左肩上绣了一朵莲花,就知道你是凌家的。父亲说,凌记香粉铺是街头挑担子卖莲花香粉起家的,所以族人皆在左肩绣莲花,今日又见凌尔诚,果真如此,我便有此推论,你可别生气。」

「是,我是凌尔三。」他抬头。

虽然我心里早有推断,但当他承认的这一刻,我仍有些恍惚。

「我正月十三坠河而亡,我的魂魄尚在人间,是因为心愿未了。」他说的心愿大概是送我回家去。

我真不敢相信,我面前竟然实实在在坐着个鬼魂,人鬼情未了什么的,都是我偷偷看话本子才能看到的场景,关键这鬼还是我未婚夫。

「张达是你胡诌的名字?」

「是。」

「你白天能出现吗?」

「我终属阴魂,白天能出现,但是会折我神魄,所以晚上才现身。」

「你能吃东西吗?」

「能吃,但是五感俱损,是尝不出味道的。」他顿了顿,「如今眼睛也看不大分明,耳朵仍是好的。」

「别人看不见你,你昨日是如何用火帮我的?」

「我帮不上忙,只可以借一些外物之力相助。」

我问了这样多的问题,他都不嫌烦,一一回答我。

「如今想必父母已经取消了婚约,我送你的香包,里面的药粉是好的。你用完就把它扔了吧,更不要诨说是夫君送的了,有损安安清誉。」他的脸很白,离火盆这样近都没血色,真是如雪一样的人。

「你可知道,我当面反对了退婚?」

「安安是重诺之人,之前我们未曾见面,如今你见到了,小生一无是处。」

「你很好,凌尔三。」他在我心里从来都是个极好的人,若他没死,就更好了。

是夜,我絮絮叨叨地和他说了一夜的话,他也给我讲了好多经商道上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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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去找凌尔诚。

这是他要求的,避免我跑了,每天都要来香粉铺子一次。

其实客栈是凌家的,我跑没跑他最清楚不过。

他正将梅花花瓣一片片收进坛子里,我帮他收了半天的花瓣。

谈天中我知道,他是凌尔三的堂弟,是做香粉胭脂的高手。

可在这里,男子的出路不是经商就是科举,其他皆是旁门左道。

凌尔诚不擅经商而擅制香粉,让凌家很头疼。

「他们觉得制香粉是雇人做的活计,可他们也忘了太爷就是制莲花香粉起家的,正是香粉制得好,后来才有这样大的生意。」凌尔诚看着坛子里的花瓣,眼里仿佛有星辰大海。

凌尔诚要我想待多久就待多久,钱不够花了可以来香粉铺子取,待厌了自然有人送我回去。昨日他还审问我,今日看来却是个细腻的人,大概凌家家风向来如此。

我一路走回去,路过了田记点心铺子,店里新上了糯雪饼,我最爱吃甜食,赶紧掏钱买了一包。

推门,凌尔三坐在榻上等我。

「安安你回来了!」他见我,扯出一个笑容。

「我买了糯雪饼呢,田记新上的,没吃过吧!」我向他展示手中的点心,突然想起他尝不出味道。

他不恼,笑着说:「确实没吃过。」

我们各拿了一块,「或许,安安能说说是什么味道吗?」

我咬了一口,饼又甜又糯。

我看向凌尔三,却说了假话:「田记的新品大不如前了,不好吃!」

我和他说了凌尔诚的事。

我也知道了,凌家子息单薄,他们俩年龄相仿,一起学做生意,而尔诚并不爱看账本,一看就脑袋疼,反而去玩弄工人们制的香粉,能蹲着看半天,被父亲好一顿打。

「虽说长辈不喜,但堂弟喜欢制香粉是好事,虽说凌记香粉现在生意红火,但没有新品出来,终是留不住客人的。」凌尔三说。

「他要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还给我钱使,是个好人!」我忍不住夸他。

「或许安安心悦于堂弟……」

「闭嘴!闭嘴!我不爱听这样的话!」我竟然对凌尔三发了脾气。

未婚夫刚去世,我就因为管吃又管住而爱上旁人,这话听了我实在生气。

我背过身去「呜呜」地哭了,他见我难过,不再说话。

哭累了,我也迷迷糊糊睡着了,隐约听到了一声叹息,「安安,若我还在,定对你好千倍、万倍……」

凌尔三到了白天就躲起来,我每日按凌尔诚的要求去找他一次。

他说,他小时候最讨厌凌尔三,正是因为这个有经商天赋的堂兄,才显得他愚蠢,不成大器。

而后来凌尔三一次经商回来后告诉他,他制的香粉卖了好价钱,不仅将钱拿了一部分给他,还鼓励他继续制粉。

「尤其是我两年前制的药粉,那才叫好,不仅养颜美白,因粉中添了草药,还有止血之效。」他仿佛在讲述一件至宝,满脸自豪。

「可是这件?」我拿着凌尔三给我的小香包给他看,「我撞伤了头,扭伤了脚,用了它就好多了。」

因为这包药粉,凌尔诚视我为知音,晚上非要留我共同饮酒。

我不好说客栈有尔三在等我,原想浅饮一杯就走,没想不胜酒力,脑袋晕乎乎的。

只记得凌尔诚重重地拍着我的肩,畅快地笑着,「好兄弟!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

天蒙蒙亮,我在香粉铺子的偏房醒来,「来人呀,来人呀。」

一个洒扫的老妈妈进来。

「我昨天怎么了?」

「小姐喝多了,就在铺子里宿了一夜,主人为避嫌,已经出去了。」

我突然想到凌尔三大概还在等我呢,我忙披好外衣,冲出了房间,「告辞!我明日再来!」

来到客栈,火盆已经熄灭了,大概是小厮看房中无人,就没有续上。

「好冷……」只见凌尔三躺倒在地上,脆弱得随时要碎了一般。

我忙冲出去叫人点上火盆,房里热起来,他却仍不见好。

「对不起,我知道你怕冷,不该离开这么久。」我心里无限后悔。

「不妨事,我本是魂魄,离世越久,损耗也就越多。」他仍是笑着,「安安昨夜可是宿在堂弟那儿了?」

「不是!不是!」我连连摇头否认,可我清楚,他什么都知道。

「你会不会死呀!凌尔三!」我握着他如玉一般的手,没有温度,我忘了他早已死了。

「放心,只有安安让我走,我才会走。」

「别走,夫君。」我轻轻地唤了一声,将脸贴在他肩上,就像初见时他背我那样,他不说话,「你不搭腔,就是你答应咯。」

好像听到他轻哼了一声,不知是不是错觉,我觉得他热了一些,仿佛有了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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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今日临街晚上有灯市,我带着凌尔三出门转转。

为了不让路人觉得怪异,他任由我拉着,一直不说话。

「各位客官,给小姐、夫人们买一朵花戴吧,今日新采的牡丹花。」卖花商贩卖力吆喝着,不少路过的男子给夫人买了一朵,别在发髻上,甚是好看。

见我看向卖花贩子,凌尔三愧疚地说:「可惜我送不了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