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罪
故人叹:不问曲终人聚散
那日天阴的厉害,他对我说,「你替她认罪,我娶你。」
「现在贵妃杀人都犯法了吗?」
「废话,她特么杀的是皇后!」
当我被关入天牢时,父亲只说了一句话,「值得吗?」
1
我叫百里奚,是皇帝的义妹,平日里以表兄妹相称,也算是个皇亲国戚。
我有一个心上人,他眉毛英气,眼睛狭长,眸子里的光亮有摄人心魄的魅力。
他只消看我一眼,便会让我神魂颠倒,什么事都能答应他。
所以,当我心上人的心上人,当今圣上的纯贵妃在御花园的池旁亲手把皇后娘娘推下去时,身处凶杀现场的我,受不住他要娶我的诺言,直接顶了这谋害一国之母的罪名。
如今在这牢里,等着坤宁宫的消息。
若皇后活了,那我便风风光光嫁给太子少傅周子钰。
若她死了,那我就……啥也不是了!
不过好在连老天都站在我这一边,不过一日我便被放了出来。
彼时周子钰在天牢门前等着我,他一身的墨色锦袍衬着肩宽腰窄,人也愈发显得挺拔。
说实话,这个颜色符合他的年纪和性格,但我却不喜欢。
我喜欢一身白衣,英姿飒爽,意气风发的感觉。
从前他做我老师时,我便同他说过,可他从来没有听进耳朵里去,总是蹙眉让我多读书,少说话。
我那时还在想,一个二十六岁尚未娶妻的男人,虽然长得颇有几分姿色,但是这不苟言笑,清冷孤傲的性格,也是找不到媳妇的。
直到他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有大把的姑娘沉迷于他的美色,但他却因一人封闭了自己的内心。
再再后来,他因为才学和被父亲举荐的原因得到了皇帝表哥的赏识,做了太子少傅。
我得知此事后还和他俩大吵了一顿,但无论是父亲还是表哥都叹气的同我说,「阿奚,值得吗?」
我开始时不时的往宫里跑,给太后请安,给皇嫂问安,目的就是能每次都绕去东宫,同周子钰一道出宫。
后来,我见到了他的心上人,彼时她也不过是个妃子,温柔的坐在皇嫂身侧。
长得虽美,但不明媚。
原来,他喜欢这样阴郁的美人儿。
我开始效仿,就算不生病,也没事拿个帕子咳嗽两声。
他紧皱眉头的嘲讽我东施效颦。
他说我除了重新投胎,否则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纯妃半点温婉,只能是个跳马猴。
我失落了好一阵,以为自己这辈子注定同眉眼好看的人没什么缘分时,机会就这样来了。
纯妃日益得宠,封了贵妃后更是把野心打在了脸上,不知抽的哪门子风,在御花园的池边直接推了皇嫂下去。
我惊愕的瞪大眼睛,但下一瞬赶紧跳入池中救人。
冬日的池水冰凉刺骨,待裹着皇嫂上来时,整个人都已冻得木了。
周子钰来的时候紧张的盯着贵妃,问全身干爽的她有没有事儿?
……你瞎啊!
我没有力气再看两人的嘀嘀咕咕,只等着皇帝表哥还有太医过来,赶紧给贵妃定罪,我好回去泡个热水澡。
可我还没有等到主持正义的人来,颠倒黑白的反倒先找上门来了。
2
周子钰给出的理由,瞎掰到让我觉得可笑。
他说我是圣上的表妹,爹爹又是手握兵权的异性王,皇家定不会为了一次「不小心」就把我怎么样?
「可绵绵………纯贵妃不一样,她会被处死的!」
既然怕处死,为何还要伸手谋害?
看着周子钰忧心的愁容,又看了看躺在那里昏迷不醒的皇后,我还是咬牙同意了。
没办法,他给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只是我被侍卫请去天牢,经过始作俑者的时候,她脸上得意且傲娇的表情还是深深惹怒了我。
我这个人从小是被惯大的,凡是让我不开心的人,我必须让他们难过。
就算是周子钰的心上人也不好使。
谁让我底气硬呢!
可周子钰亲自送我回家,并且在马车上言辞恳切的替纯贵妃向我道歉。
他说话时,狭长的眸子直直盯着我,眼中全是对那人的关心。
我心中所有的怒意一瞬间都消散了。
我卸下了周身的力气,觉得无趣得很。
我回家狠狠地被灌了几日的姜汤,身体的寒气去的差不多了,又是一条好汉!
我趁着月黑风高夜,翻墙溜进周子钰的宅子,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他看到我也没有多惊讶。
彼时,他一人独饮,脸色微红,显然是有些醉了。
我想着他迷糊了更好,抓紧时间把我俩的婚事定了。
早结早利索,我就能每日看到这让我魂牵梦绕的眉眼了。
可我心中的算盘还没有打响,他就迷乱的一把握住我的手,分不清眼前人的唤了一声,「绵绵……」
那是纯贵妃的闺名,不是他能叫的。
可我没有堵住他的嘴,只蹲下身来,从下往上的看着他,低低的问了一句,「那么喜欢她?」
周子钰长叹了一口气,又是一杯烈酒。
他的眼尾有些红了,他握着我手的力气越来越大,他不甘的说着他的心伤。
他今日去东宫,遇到了看望太子的皇上和纯贵妃。
站在那儿的三人就像是一副父慈子孝母贤惠的美妙画卷。
而周子钰垂头立在一旁,连个外人都算不上,只是个下人。
这种爱而不得的心情,我懂!
我抬手抚上了他的眼尾,轻轻的说了一句,「周子钰,我做她的替身好不好?」
「你以后,看着我好不好?」
我的声音暗哑,似在勾引他已模糊的意志。
他若有似无的「嗯」了一声,然后与我的额头相抵,周身的凛冽气息让我不禁皱了眉头。
他定然是不爱吃糖的,一点儿也没有甜滋滋的味道。
3
我一夜未归,且累的腰酸腿疼。
但罪魁祸首却睡得安稳香甜,甚至拽着我的一根手指,不放我离开。
我顶着吓人的黑眼圈,跟个大冤种似的坐在床边,思索着一会儿要如何同他讨些便宜。
周子钰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如此阴暗的我,着实吓了一跳。
他往后退的时候发现还攥着我的手指,脸色更是不自然了几分。
我猜测着昨晚的事,他还记得几分,便出声试探道,「先生昨晚可真是……勇猛啊!」
我特意低头做娇羞状,眼睛暗中观察他的反应。
他蹙眉看了我许久,神情也是一直在纠结,可最后他终是叹了口气,带着宿醉后的独特沙哑,「我都记得。」
那你不早说!
我扬眉伸手的对着他,周子钰有些不解的问道,「你干什么?」
「要好处啊!」
我眉飞色舞,绘声绘色的说着我昨晚的心路历程。
昨夜他喝的酩酊大醉,与我额头相抵间还算缱绻柔情。
我本以为他被我的真诚打动了,以后做一个替身,时时刻刻在他的身边。
可他却先打败了我。
他「嗝」的一个酒嗝儿差点没给我整吐了。
我捂着鼻子后退,待到了安全距离后方才停下。
周子钰迷糊的摇晃了许久,终于在走到床边的那一刻,「吐了!」
一床啊!
「yue!」
我现在想来还是万分的恶心。
床内的周子钰脸色不足以用尴尬来形容了,他满脸通红地憋了半晌,才不自然的说道,「那你要什么好处?床铺是下人收拾的。」
「此言差矣啊先生!」我摇摇手指,然后突然上床凑近他,像是悄悄话一般的轻声道,「若不是我叫的他们,后果不堪设想啊!」
我俩彼此对视,然后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惨不忍睹的后果。
一阵恶寒,俩人齐刷刷的打了个哆嗦。
因为这次的醉酒,我感觉到周子钰对我的态度有了些许的变化。
他不再那么排斥我,我去他家蹭饭他也不会同从前那样地冷脸。
我假意天色太黑,央他送我回家时,他也欣然接受,遇到人多时,还体贴的站在我的外侧。
更甚至,他在小年那一日送了我一只珠钗,还说是时下小女儿们最喜欢的样式。
他亲自为我带上,然后端详了许久,说了一句,「真好看。」
我嘴角弯起了合适的弧度,笑的温柔又笑意。
可夜里,我对镜梳发时,喃喃的问了一句,「谁好看?」
是珠钗,还是我?
周子钰如今是真的把我当做了替身,我的示弱让他想到了宫里的那位。
可我父亲是将军,我从小性子像他,哪里会怕天黑?
他今日的无故殷勤,也不过是因为心上人的生辰罢了!
我一时竟不知我俩谁更可悲。
是他眼看着心上人坐于高位,与他人千娇百媚,还是我的……一意孤行。
父亲又一次找到我,他严令禁止我再同周子钰接触。
他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一脸哀求得同我打着商量,「奚儿啊,你放过自己吧,好不好?」
不好!
4
我和周子钰维持着彼此的自欺欺人,度过了新年,迎来了春光灿烂。
国库充足,百姓安居,皇上高兴,今年的春猎排场是极其的阔。
我一身劲装,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周子钰面前时,他明显一愣。
这几个月的我,一直是粉红,水蓝,橘黄的衣裙。
此时的墨黑色,大概让他找不到替身的感觉了。
怪我!
他张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就被身后的声音打断了。
「奚儿,陪朕比一场如何?」
皇帝表哥是看着我长大的,我的事情他都知道。
他敬重周子钰的才学,却不喜欢我同他走的太近。
皇帝没有理会周子钰的行礼,我知道这是在表达他的不满。
但我却是无所谓的,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更何况不过是个小小的不搭理。
我扬了扬手中的弓箭,朗声回道,「比就比,若奚儿赢了,圣上可要答应我一件事!」
「哈哈,你这丫头!」他拍了拍我的头,像从前一般溺爱得看着我。
上一次皇帝表哥这样看我是什么时候了?
还是……
我的心脏陡然间一痛,我赶紧低下头逼退严重的湿润。
他大概也想到了什么,低低的叹了口气,然后缩回了手。
空气静止了许久,我缓和好心情再抬头时,看到了周子钰探究的目光,和纯贵妃咬牙切齿的嫉妒之色。
我知道他们误会了。
真是一对心思龌龊的人!
因刚刚情绪变化,我此时谁都不想讨好。
翻身上马,驰骋在林间猎场,岂不是更快乐!
只是不知为何,皇帝表哥也叫来了周子瑜和安贵妃同行。
我今日的收获颇丰,连连射中猎物,最后表哥认输,方才收手。
众人往回走,周子钰与我并排而行,他一直兴致不高,眉眼间全是郁郁寡欢的模样。
我自是受不得那璀璨的眸子染了无尽的忧愁,便侧身同他低声说道,「先生今日不高兴?那我把猎来的都给先生如何?」
周子钰本是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闻言便朝我看来,几息后才缓缓问道,「你今日很开心?」
「嗯!」我重重的点头。
我这几年心口一直有块石头压着,动不得喘不匀。
今日难得酣畅淋漓得撒野一番,也算是轻松了片刻。
可周子钰却是误会了我的意思,他抬头看了眼前面皇帝和纯贵妃的背影,然后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你不是喜欢我吗?」
他直白的话让我错愕,而我的马却因为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受惊了。
皇家猎场出现刺客,简直是对天恩的挑衅。
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周遭侍卫不过一刻钟就解决了大半。
我呆愣的看着满地的血流成河,突然觉得晕眩,恍惚间像是要从马上摔倒。
周子钰从来平静的眼神,此刻有些慌乱的看着我,他下马站在我的腿边,自上而下的看着我,嘴里说了一句,「别怕!」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冲上心口,我的心上人用如此温情的眉眼,缱绻的声音同我软语,是我即便在梦里也求不来的。
许是我的脸色太过苍白,身旁的周子钰慌乱的把我抱了下来,一下一下的顺着我的后背,在我耳边喃喃道,「别怕,我在!」
真的在吗?
会一直陪着我吗?
5
周子钰扶着我走到皇帝和纯贵妃身后,我清楚的听到女人嘲讽的冷哼,也感受到了身旁的男人一僵。
原来,他还是在意她的。
我因心事烦扰,身体的灵敏度下降的厉害,但当一个还没死透的刺客猛然起身扑了过来时,对付他我还是绰绰有余的。
患难见真情,这句话没有错。
面对危险时我和周子钰同时出手,只不过我是把他们仨都护在了身后,一剑解决了刺客。
而他……护住了纯贵妃。
我当即看向表哥,他也在看着我。
他做了多年的皇帝,严重的威慑已是寻常,但此刻却多了一丝心疼和狠厉。
我知道他的意思,可我却怕的厉害。
我双腿一弯,跪在了地上,严重哀求的意味明显。
他蹙眉看了我半晌,终是拂袖而去,只留下了一句话,「奚儿,值得吗!」
我狠狠地闭上了眼,瘫软在地。
都问我值得吗?
凭什么不值得!
因着遇刺,春猎也虎头蛇尾的草草结束。
周子钰虽然在危难关头救了纯贵妃,但对我似乎也越来越不一样了。
他好像不再只单纯的把我当做一个无聊解闷的替身。
他开始穿明亮的衣衫,开始同我一起品尝甜腻的点心。
他会搜罗少有的剑谱送给我,甚至会特意记得我的生辰,与我把酒言欢。
月黑风高夜,彼此有些醉了,出口的话也含糊的厉害,听不大清。
周子钰突然欺身凑近,低沉地说道,「奚……儿,我以后也这样叫你可好?」
他的话一字一句敲在我的耳蜗,震得我有些耳鸣。
我呆愣的看了他半晌,然后伸出手指轻轻的勾勒他的眉眼。
他的眸色渐深,薄唇微抿,喉结上下滚动。
他璀璨的眸子里,此时全是我的倒影。
我像是怕惊动月亮一般的悄声问他,「你喜欢我?」
「嗯,喜欢。」
他的脸慢慢放大,直到与我咫尺之间,怕我没听清似的,又重复了一遍,「奚儿,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我做了一个梦,那个一身白衣,肆意飞扬的少年回来了!
他眉毛英气,眼睛狭长,眸子里的光亮有摄人心魄的魅力。
他其实长我两岁,我该叫他表哥,可他从来不让,我从来不叫。
他十八岁时,便跟随父亲去边关打仗,出发的前一夜他对我说,「奚儿,待我打了胜仗,建功立业归来,便让皇兄赐婚!」
「到时,十里红妆,让奚儿做最阔气的新娘!」
他说这话时,笑的灿烂,眼中有星河璀璨,有他向往的黄沙大漠和无边疆场。
他要做一个守护百姓的大将军,这是他的梦想。
我成全他,皇帝表哥也成全他。
离别时,我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看着披着战甲,骑着骏马的小将军,我和皇帝表哥都觉得骄傲。
可从没有人告诉过我们,那一别便是一生……
6
大军凯旋而归那日,天阴沉的厉害,百姓夹道而立,却丝毫没有欢庆的氛围。
我一身雪白站在大殿之下,身旁的皇帝表哥始终握着我的手腕,力道大的连指节都泛了白。
宫门大开,队伍一点一点的逼近,首当其冲的是我父亲,身后便是由众多士兵抬着一口黑棺。
我身子颤抖的厉害,绝望的情绪在一瞬间迸发,我挣脱皇帝表哥的手,飞奔的扑向我心心念念的少年郎。
我扒开众人,想要用力的推开那沉重的棺盖,却被父亲从身后抱住。
「奚儿,别看,别看!」
父亲向来中气十足的声音,这一刻如同苍老了十岁一般,沙哑且带着哀求。
我手脚毫无章法的挥舞着,就为了挣脱父亲的怀抱,可我的力气哪里能与他对抗。
半晌无果后,我颓然的停下,慢慢抬头看向父亲,轻声的同他打着商量,「爹,我想看看他。」
「求你了,再让我见一见他,好吗……」
我与他对视良久,这个征战沙场半生的男人,终是眼眶湿润的败下阵来,「……好。」
棺盖被士兵缓缓推开,一切好似慢动作一般,不过几息,却好似过完了我们相识的十六年。
我走上前想好好再看一眼我心悦的少年,可入目的只有一身银亮的铠甲。
我怔愣的看向父亲,「他呢……」
「尸首……掉入悬崖,找不到了。」
传入耳中的话,好似巨雷一般,让我脑子「轰」的一声炸裂开来。
我呼吸逐渐急促,有一种濒临窒息般的感觉。
我伸手摸向那冰凉的铠甲,轻轻的呢喃道,「阿澂。」
没有回应,就连风都静止了。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这世上再没有,「阿澂」这个少年了。
没有人会陪我舞刀弄枪,会陪我上树爬墙,陪我满宫的胡闹。
没有人会在除夕,牵我的手去到最高的城墙,看京城的繁华,看璀璨的烟花。
没有人,会在我夸皇帝表哥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时,泛着酸的问我,「你不是喜欢我吗?」
也没有人会红着耳尖的悄声在我耳边说,「奚儿,我喜欢你。」
那个一心为国为民,眉飞色舞的说要辅佐皇兄的少年,那个意气风发说要打了胜仗娶我回家的少年,再也没有了……
他永远的留在了边关,留在了最美好的十八岁。
阿澂是真正的皇亲国戚,皇帝表哥从小便与他亲厚,如今又战死沙场,葬礼的规格如同国丧。
待一切尘埃落定,我站在他的陵寝前,呆呆的看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皇帝表哥从身后拍了拍我的头,出口的话声音很轻,不知是说给我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我们都好好的,别让他担心。」
嗯。
我从这场故人梦中醒来时,枕头已湿了大半。
头顶的纱帐,还有桌旁的男人,都让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好像,我这两年都是一场梦,他还活着。
他还在。
「郡主醒了。」
男人得声音清冷,不是梦里的朗朗。
嗯,醒了。
梦醒了,人也醒了。
7
「你喊了一整夜的阿澂,是谁?」
其实不怪周子钰不知道,他出身贫寒,家中从前连温饱都解决的很费劲,就算他读书,也是个穷酸的读书人。
哪里会关心皇子的名讳。
但周子钰也是个有气性的,即便他的姿容甚好,很多的商户女都心悦与他,他也一一拒绝了。
他一直在等着幼时的青梅竹马,他想的是待她二十五岁出宫,两人便能喜结连理,做一对贫贱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