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死,然后再失明。”
是学锋陪他去看眼科医生的。大学毕业后学锋被分配到一家文学杂志社当编辑,不用按时上下班,笼络好几个作者就行。并且,读那些知名作者的作品大长了她的志气,大增了她自己当作者的信心。她把这个抱负憋在心里,根本不跟父母说。父母催她以哥哥为榜样,出国读硕士、博士,她就用“以后再说”打发他们。
看了眼科医生出来,学锋很久不说话。她为祖父操心他的书稿。
“怎么不响呢?”祖父注意到了沉默许久的孙女。
“我来帮你抄稿子吧。”学锋说。
她没有想到自己会突然来这么一句。
祖父也没有想到孙女对他怀有这么多同情,对他的书稿如此心重。
“这些稿子肯定不会在你们的杂志上发表的。”祖父说。
“我晓得。”孙女说。
“那你说,我写它们做什么?”
“写给我的呀。”
“还有呢?”
祖父和孙女的年龄差距很大,导致他拿那种跟幼儿园小朋友的方式跟她讲话。
“是写给恩奶的。”
焉识笑了。小朋友真是善解人意啊。
从这天起,学锋每天都来帮祖父抄写书稿。祖父背诵他储存在记忆中的文字,学锋把它们如实写到纸上,标点都不改动。“感叹号。……等一下,还是句号吧,句号更好。”祖父会这样说。
时不时地,学锋会为祖父的叙述流下眼泪。也有一些时候,学锋被故事逗得咯咯直乐。
就在祖孙俩忙着誊写稿子的同时,二楼的大房里日新月异,搬进了新买的双人床,又搬进一套刘亮自制的“罗马尼亚式”家具。丹珏已经开始稀疏的卷发被染得乌黑,牙齿却被洗得煞白。冯主任也好,冯教授也好,最终还是做了刘太太。三个孩子中两个小的已经住过来了,暂时跟刘亮挤在丹珏隔壁的十五平方里。这天刘亮在晚饭前问丹珏说:“子烨不是说过,还是请爹爹跟他们去住吗?”他停止称呼焉识为“伯父”,改口为“爹爹”了。
丹珏眉头皱起说:“以后再说吧。”
刘亮还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口。丹珏用眼光制止他了:当着老头的面,就谈重新安置他的问题,太穷凶极恶了吧?
这是丹珏和刘亮去登记处领取结婚证的头天晚上。领了结婚证,他们要去到桂林度蜜月,这样可以躲过请客送礼闹洞房那一关。丹珏虽然分享了一些刘亮一家的通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