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像老几形容的那样过瘾,梁葫芦也差不多脑浆涂地了。他的葫芦头已经开了瓢,此刻在地上写着黑红的天书。地是半透明的,雪面上结了一层冰壳。马拖着葫芦轻松地顺着沟底小跑,颠着圆滚滚的屁股。这四足畜生的伙食远比这群两足兽要好。
谢队长站在渠道里,马跑到跟前他就把它吆喝回去,这样马就在规定的距离内跑来回。一场马戏加杂技。梁葫芦的腿被劈开,一只脚系一根绳,挂在马的两侧,让马把他当爬犁拉。这架人形爬犁在不平整的渠道底部颠簸,与雪地接触面最大的是后脑勺和上半个脊梁。
老几落在其他马戏观众的后面。因为他前两次奔跑求救耗掉了午饭供给的热量,所以再次往干渠走,他只能预支体力。他估计自己预支了未来好几顿饭的大卡,才挤到渠岸上的头等观众席。现在他离葫芦画在地面上的黑红涂鸦只有一步远。他俯下身,看清最新鲜的一道黑红不光是液体的,还有极小的一片片的固体,上面粘着几根头发。梁葫芦的皮肉毛发。
马每一次掉头,谢队长就把葫芦嘴里的马粪给掏出来,问他把欧米茄转卖给谁了。梁葫芦得了这个空便透彻地捯一口气,刚要嚎叫他的嘴又给填上。
白金欧米茄现在正贴着老几的肝或胆丝丝地搏跳。老几一句话梁葫芦就得救了。老几却站在人群里,跟所有人一样一动不动。欧米茄是要派大用场的。老几再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作为买路钱,买通那条通向场部礼堂的十里路。欧米茄不见得能买通,不过没了欧米茄,连缝都没得钻了。渠底布满石头,好在石头被厚厚的积雪包裹,没了棱角,那个葫芦头给拖到这块石头上,又跌到那块石头下,像空了的葫芦瓢一样没有分量。老几看得眼前一阵阵发暗,他让自己挺住,可不能腿一软倒下去。拿欧米茄救梁葫芦,谁来救他老几?梁葫芦连尸首的便宜都占,让刘胡子死了连个猫盖屎的浅坟都没有,这小凶犯难道不该加加工?小凶犯还惹得老几也跟着造孽,在尸首上收获土豆,让老几这样一个老书生都变了种,变成了啃吃尸首的豺狗,“加工”他冤了他吗?
老几摇摇晃晃,沿渠道跟着梁葫芦往前走,看见冰雪上的血迹里头发已经是一缕缕的了,头皮也一块块变大。
老几一旦求情,就会引火烧身。梁葫芦和老几接近,处成了爷儿俩,对此事实谁都不瞎。也许谢队长已经猜到了端倪,每朝梁葫芦逼供,都拿红红的眼睛瞥一下老几。
当梁葫芦再一次给拖回来时,男孩的眼睛闭上了。老几发现自己已经在梁葫芦身边